只有不屈的意志而没办法集中精力,人是完成不了任何事情的。很多时候,人们都只有不屈的意志而缺乏集中力,但若想真正完成任务,就必须发挥出高度的集中力。就像现在,我必须集中精力,像回避地狱入口似的跨出每一步。
在漆黑的夜幕下、在处处充满危机的行进过程中,我们与大本营进行了最后一次无线通话。
“求助,求助,我和英泽已无任何力气了,风雪也很大,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可无线话筒中始终没有大本营的回应,在这种状态下,我根本无法确定山下的队友有没有收到我们的呼叫声。又过了一会儿,电池耗尽了,我们与大本营的无线电联系也彻底中断了。更为可恶的是,这种恶劣的暴风雪天气中,救援队也绝无可能找到我们的。现在,已经没有了其他选择,我们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回到大伙的身边。
等英泽恢复了一点体力,我们又继续赶路。可没走多久,英泽一脚踩空棱脊线,向旁边的斜坡滑了下去,恐惧的叫声瞬间打破了静寂的夜空。与此同时,我像一个启动了开关的机器一样,本能地拉紧了登山绳,这是登山教练教过的,是一种能够阻止同伴继续下落的动作。可就在拉紧登山绳的瞬间,我突然感到心一沉,我发现我自己已无任何力气了。所幸的是,英泽滑下去的斜坡并不很陡。
“万幸啊!要不这样英泽,反正现在风雪很大,我们干脆在这住一晚怎么样?你先在那里挖个小坑吧。”
“好主意,哥哥,这里至少避风是没有问题的。”
我和英泽轮换着在斜坡上挖出了一个可以容身睡觉的地方,然后用登山绳将两个人紧紧地系在一起,背靠背地睡着了。也许是因为太累了,这一晚,两个人都没有感觉到凛冽的寒风,睡得很香。第二天,睁开眼睛发现天空已下起了大雪,强劲的风声让人觉得好似身处瀑布旁边,那一刻,是我人生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暴风雪的声音也可以让人感到恐惧。
不过,暴风雪带来的恐惧与我们俯瞰露营地脚下后的感觉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昨晚我们以为我们是在一个小小丘陵的缓坡上挖了个小洞睡觉,可那只不过是黑夜中的幻觉,实际上,整个斜坡只有我们挖洞的地方有点小小的缓度,再往下就是一个长达数千米的陡坡,在那样的陡坡中,只要踩空一脚,就会跌向中国境内那深不见底的峡谷地狱之中。望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我第一次体会到了大自然的不可预知性。但那一刻我还没有预料到,最大的危机其实还没有来到我们身边。
从脚下巨大的陡坡带来的震撼中苏醒过来后,我抬头仰望,发现缓坡上面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雪檐。雪檐是一种像古建筑的飞檐一样、探出绝壁的冰块障碍,而我们只有打碎这个雪檐才能回到原路。雪檐在冰镐的敲击下碎成无数冰块掉了下来,我们则必须在冰块砸到身体之前躲开,那些冰块可都是致命的危险啊。就这样,重复了无数次的相同动作后,我们终于开辟出了一条通往下山路上的通道。
现在我们得回去了,大伙都在等着我们呢,我们要安然无恙地回到同伴和家人的身边,只有那样,我们才能算是尽到了自己和顶峰突击队的责任。
爬到棱脊线上一看,深达腰部的积雪已使走路变得根本不可能了。我们用一个冻成冰块的巧克力派果腹之后,开始了当天的征途。在厚厚的积雪中,我们先用手抬起一条腿跨出一步,再将另一条腿抬出积雪,向前移动身体。用这种慢似蜗牛的速度走了一天,我们失望地发现,我们距那露营过的地方只有500多米远。弥漫的雾气中漂浮着无数白雪,冽冽的风声在荒凉的雪原上扫荡,而我们却在那呼啸的风声中无助地望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变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