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天堂回来(3)

寻着人声,我们走过去见到了那个人的面孔,总算放下了悬在嗓子眼的心。喊我们的人是白天在路上遇到的德国青年。与用登山绳互相绑在一起、协力登山的我们不一样,德国登山队选择的是各自寻路攀登的自助式登山模式,而且所有的行李也已经用直升机运到了2号营地。尽管如此,这位德国小伙子还是因耗尽体力而累倒在路上。白天时我们恰巧在上山的路上遇见了筋疲力尽的他,我们给他吃了食物、喝了咖啡,没有任何负担的他在我们的帮助下终于恢复了体力,并先我们一步抵达了2号营地。天黑后,小伙子见我们还没到,便摸黑出来找我们。听了他的叙述,我不仅产生了一种感激之情:“啊,小小的付出居然能得到这么大的回报!”

到了营地后,我刚刚踏进帐篷,就有个后辈跟了进来。

“泰元哥,听说没有?德国登山队明天要下山了。”

“怎么,已经到这里了,还是要放弃?”

“听说内部产生了分歧。”

我仿佛又听到了德国人的直升机飞近营地的声音,但我却毫不羡慕德国队的登山方式,我们绝不可能让像德国队这样半途而废的事情发生。想到这里,心中莫名地升起了一种自豪感,那是一种只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才会明白的自豪感。

第二天,又是一场与恶劣环境的殊死搏斗。夏天的托木尔峰,气温却是惊人的零下32℃。在这种恶劣的气候条件下,越是爬得高,凛冽的寒风就越强劲,像刀子一样。这时要在等腰高的雪中开辟出一条可以行进的小路,也成了一件令人不堪负荷的重劳动。每当我们开辟出一小段路走过后再回头看,雪地上先前还如同堑壕的小路,一会就被塌下来的积雪埋得无影无踪了。最终,经历了千辛万苦的我们还是到达了3号营地,3号营地是个挖在巨大雪丘上的雪洞。

“哇,这简直是一个天堂!”我倒在山洞中兴奋地喊了一声。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还是一个恶劣的天气,雪洞的洞口堆积着许多塌下来的残雪,挡住了出路。挡在洞口的与其说是雪堆,还不如说是冰块更为恰当。不知用冰镐和工兵锹忙了多长时间,尽管在零下32℃的气温下,我们还是挥汗如雨,累得筋疲力尽。

由于暴风雪,寻找4号营地的过程变得异常艰难。我们一行6个人,已有4个人患了头痛并耗尽了体力,于是我决定将寻找4号营地的任务推迟到第二天,就近寻找合适的雪地搭建帐篷,再晚一些就来不及了。在凛冽的寒风中,我们几乎是眯着眼睛利用工兵锹敲碎冰层,搭起了帐篷。本来,我们还想在帐篷的周围围一层挡风布,好挡风,可在劲风中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固定不断被风吹起的挡风布。

凌晨,在依然不停摇动着帐篷的朔风声中,我仿佛听到了人的声音,虽然有些微弱,但在我的仔细倾听下,还是越来越清晰。

“救救我……”

救救我?在此刻,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会有谁找到这里来呢?我突然有种窒息的感觉。耳边又传来了那有些微弱但却更为清晰的求救声:“救救我……”啊,这里应该死了不少登山客吧?在国外,连鬼都使用英语呢。不行,明天离开之前我一定要设坛祭拜一下这些亡灵。

“救救我……”在那个虽然微弱但却没有停止迹象的呼喊声中,我突然感到了尿意。我从睡袋中爬出来,拉开帐篷的拉锁,突然,我在夜色中看到了一位蓝眼睛、脸色苍白、眉毛上挂着长长冰柱的女子。

妈呀,这是谁?

片刻的恐惧后,我还是认出了她,她也是在路上接受过我们帮助的人。两天前,我们曾帮助这位奥地利女子和她的丈夫垒砌雪块、搭建帐篷。女子后面不远处还站着她的丈夫,两个人离冻死都只差一步之遥。原来他们冲着我们的帐篷喊了很长一段时间,可救命声却未等传到我们的耳朵里就被迎面刮来的寒风吹进了漆黑的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