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天堂回来(2)

想到未来几天的挑战,心中的澎湃让我暂时忘却了背上沉重的行李。这次我们没有雇佣当地的雪巴人(尼泊尔的一个民族,专门从事帮助珠穆朗玛峰登山队的工作,这里指专职的登山向导)和力夫,我们采用的是阿尔卑斯式攀登(在高山环境下,以个人或两三人为一小队的方式登山,装备轻便,行进速度快。在中途不靠外界补给,也不需要架设固定绳索以方便反复地上升下降来适应高度和补给物资,一般是一鼓作气爬上山顶且快速平安回来,如果不能登顶就返回。绳队作业是阿尔卑斯式攀登的一项特色,阿尔卑斯式攀登通常是结两人或三人的绳队)。在攀登过程中,我兴奋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一会儿寻找营地、一会儿为后面的队伍架设绳索。

在攀登中,最难以应付的是巨大冰层开裂时所形成的深达数百米的冰川裂缝。这些裂缝巧妙地隐藏在厚厚的积雪下面,时刻威胁着登山人的生命。等我们排出路途上的种种危险,安全抵达海拔4100米处的时候,眼前出现了架有不少三角或圆形帐篷的宽阔平地。原来,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到了大本营。从大本营又向上走了300米,我们看到了当天的目的地——1号营地。我放下行李,向下俯瞰,在一望无际的冰原上,英诺恰克冰川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银白色的光芒。我转身仰望,眼前出现的是自太古以来从未融化过的万年冰雪。望着那满视野的冰雪,我才真正感觉到我正处在中亚细亚的屋顶。

当夕阳西下的时候,红红的晚霞把对面的汉腾格尔山映成了一片血色。我突然想起曾经有人告诉过我汉腾格尔山又叫“汗图”,“汗图”即“血之山”的意思。想到这里,我忍不住重复了几声:“血之山,血之山……。”

2号营地位于海拔5200米处。从走出1号营地,我们就一直在跟一个雪坡搏斗,那是一个由冰雪冻成、硬滑异常的坡面。我们背着装满各种登山装备、帐篷、睡袋、防潮垫、炉头、气罐、粮食的行李,利用手上的冰镐和鞋子上的冰爪,艰难地一步步向前移动。这样的前进,每走一步都是与自己的疲劳神经战斗,更为严重的是,随着海拔高度的提升,如期而至的高山反应也开始折磨我们。在剧烈的头痛和难以呼吸的困难中,我们用登山绳将每一个人绑到一起,像苦行僧一样,一字排开向上攀登。当时,占据我脑海的只有一个想法:“啊,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为了登山爬这么陡峭的雪坡到底值不值得?什么喜马拉雅、阿尔卑斯,我死活不会再去了。”

正当我不断进行自我埋怨和后悔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座高达60多米的直壁,等我们交替使用尖尖的SNOWBAR(用铝材料制成的登山装备的一种,用以固定帐篷或其他需要固定的东西,一头尖利)和冰镐爬上直壁后,前方又出现一个张开大口的冰川裂缝,战胜了冰川裂缝,又是令人胆战心惊的冰壁和深达大腿根部的积雪……

在这种环境里,后悔也是短暂的,通过战胜这些平时无法想象的困难,我们慢慢进入到了忘我的境界。到了下午4点,突然来临的暴风雪袭击了我们,强劲的风雪在浓雾的伴随下将我们吹得摇摇欲坠。脸颊已被冻僵,口中吐出的热气还没飘出多远就被寒风冻得中途折断,顺便带走了不知是谁的叹息声:“这样继续下去,我会死掉的”。

是啊,这鬼天气怎么会这么变化多端呢?我们昨天还在为湛蓝的天空欢呼雀跃呢。

在恶劣的天气下,我们找了好久也没能找到2号营地。一时间,晚上能不能找到睡觉的地方我们都不能确定了。尽管事先我已用登山绳做好了通往2号营地的识别标记,可当风雪来临的时,那一点标志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我们很快就迷路了。当夜幕降临时,大伙的心情开始焦躁起来,在连一尺外的地方都看不清的夜幕中,每一片积雪下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危险。我们就这样盲目地走到晚上8点,突然,分不清方向的夜幕中传来了“嘿嘿”的人声。有人在叫我们!

“是山棱脊线的方向!”有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