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这里也一样糟糕,”雷切尔说,“我的意思是,戴维和我每天晚上在床上详细研究美国统一商法的每个细节,这太发狂了,我不知道怎么停下来。我不确信我们是在相互支持、相互帮助,还是在相互超越。不管怎么说,法学院对我的爱情生活没有任何好处。”

我想起了昨天晚上,乔和我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同时睡觉。我每天晚上习惯性地学得很晚,乔通常十点半或十一点睡觉,因为他干的临时工作要求每天早上八点半必须到办公室。但是昨天晚上我提早结束了学习,所以我们的睡觉时间趋于一致。当乔在我身上微妙地摩挲时,我努力使自己想点别的,不要再纠缠于双方合同和单方合同的区别。注意力集中,马莎,别再想法律了!性感起来!听到没!但是我做不到,我的脑袋全被学校里那些无聊的东西塞满了。当我不情愿地拒绝乔时,我肯定不小心咕哝出了什么法律单词,因为当我意识到时,乔已经在卷被子睡觉了,他愤慨地说:“也许你应该和你的合同法教授睡觉——你们肯定有很多兴奋的枕边谈话。”这就是一对新婚夫妇的性生活。

突然,服务生端来一大盘薯片和沙拉,放在我们的小桌子上,差点撞翻我的酒。

“乔什上周末从L.A过来看我了,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凯蒂说,她脸颊明显一阵红,看来她真的很难过,“他想出去参加派对,我想待在家里学习。他想谈论运动,我想谈论法学院。我们谈论O.J.审判时,他偷偷地看运动中心。周一我把他拉到我们的民事诉讼法课堂上,让他体会一下施德教授。他走之前我们大吵了一架——太糟糕了。他说我变了,他说这句话的方式真可怕。他走之前我们甚至都没有时间做爱。也许这样还好些,我是有些发疯。他不明白我的处境。”

犹豫了一会儿,伊丽莎白说:“你们怎么样?别再犯傻了,行吗?你们都需要放松一点,我也是学习负担过重,我们可以换一种视角。”

“哦,是吗?你能幸免吗?”雷切尔出击。

伊丽莎白无语。

“老天,我们真可怜。”我抱怨,“我们再来一瓶龙舌兰,怎么样?扮成性感小猫,不要再做法律学生。”

像律师一样思考(3)

第二天,我回想凯蒂的男朋友乔什对她说的话。他是对的:有时候法学院对我们的改变很微妙,有时候对我们的改变很深刻。开始时从小处入手,像写案例摘要成为我的自然反应。事实上,我对法学院图书馆的熟悉程度就像对自己的手背。当我在合同法课堂上被教授点名时,我似乎有些卖弄。当我在侵权法课堂上偶尔自愿回答问题时,我认识到举手并没有引起大灾难。我好像已经陷入了法言法语中,我没法不使用它。我变成什么样的人了?我和以前是不一样了。虽然我不情愿承认,但事实证明,我学到的东西着实令我兴奋。法律其实有点意思,有时甚至令人着迷呢——虽然很难理解。

第一学期快结束时,我已经完全进入了法律术语的新天地——我连续几个月以来每天读、听、说的东西。我已经习惯用这些古怪的新词汇,我一点都不觉得惊奇了。偶尔,周二的下午我会去法学院隔壁的汉密尔顿·德利的柜台找点吃的,我不会说“我想来点肉丸和一杯可乐”。我发现我在反刍法言法语“出于善良和价值考虑,菜单提供了充分的选择,我愿意购买,德利愿意卖给我三明治、五个全熟肉丸、六盎司的番茄酱、意大利干酪(德利刚获得许可证),这些食品被做成了新鲜的三明治卷,在最低230华氏度下加热,然后用不粘的锡纸包装,加上24盎司的碳酸可口可乐,统统放在密封箱中,可以供外卖消费。”

从更基本的层面上说,法学院不仅仅是改变了我说话的方式——虽然我不时会冒出几个拉丁单词,也不仅仅是教会我准物权的司法性、合同的法律约束力,而是教我彻底改变了思维方式。

在前几天的合同法课上,作为表扬学生的一种方式,布绕夫教授这样评论:“是的!你没看到吗?你正变得堕落、乖戾,因为你掌握了我的精髓!”虽说这是句玩笑话,但也确实有几分真实。我们正变得愤世嫉俗、惯于怀疑,对一切都再三猜忌,对每句话都要剥离表层,看看有没有漏洞或隐藏陷阱。对每个词分析到底,不相信别人,变成别人都讨厌的人。的确,我们正学习像律师一样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