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味道5

钱总说要给我介绍男朋友的事一直搁置着,我好几次半真半假地催促他,他才正式带我去见卓一凡。

当然,见面之后我才知道他叫卓一凡。

当时是在星巴克里见的面,卓一凡坐在透明落地玻璃旁的沙发上,阳光直直地照在他身上,他面前只有一杯咖啡。他一边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一边看外面的阳光,脸上没有带笑,表情却很温暖。他的下巴和鼻子的线条极其优美,我很少看见男人有那么美的线条,硬朗而且温和。

钱总带着我在他对面坐下的时候,他才转过脸来对我笑。

钱总还没介绍我们,我就笑着对他说:“拿铁,原味,不加糖,不加奶。”

卓一凡眼睛一亮,问道:“怎么辨别的?”

我笑了笑,说:“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钱总把身子坐正,然后指着我说,冷艳,指着他说,卓一凡。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然后钱总起身去给我点咖啡,我指了指卓一凡的杯子,说要一样的。

第一次见卓一凡,我一点儿都没觉得生疏,反而觉得他与我失散多年,终于在一个阴差阳错的地方相遇了。我把这种相遇想象得极美,美到我自己都为之动心。

我已经很久没有动过心了,或者说,在遇见卓一凡之前,我是不是动过心都不确定。

看见卓一凡,我开始滔滔不绝讲起话来,我不知道哪里来的想要说话的欲望,这欲望致使我嘴唇的运动细胞加速繁衍、生长。

“我谈过很多恋爱,可是现在我单身一人。我有两个做情妇的姐妹,可是我没有可带回家过夜的男人。我做培训工作,却不能给自己解惑。对了,现在的培训工作是个很有趣的事,你知道他们都会来问什么问题吗?我没想到每个人都有那么多问题,工作量忽然加大,我却比以前轻松。有的人会问孩子不听话怎么办,有的人会问老公有外遇怎么办,不过问的最多的是我爱上他了怎么办,他不爱我怎么办……面对各种各样的感情问题是我现在的生活。你有感情问题吗?有的话拿来我给你解答。”

卓一凡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不怎么说话,笑眯眯地看着你,眼神在回应你的每句话,这样对话的感觉非常好。

卓一凡听我这样问他,笑着说:“我只有一个问题,刚才你是怎么辨别我的咖啡的?”

我笑而不答,神情暧昧,眼睛却看向卓一凡,眼波里有我想要传达给他的信息。可是,这信息还没传到卓一凡那里,我就收回了。我有些胆怯,对着这样一个我基本一无所知的男人,我原来无所畏惧的勇气今天不站岗了。

卓一凡忽然笑了,说:“你可以去做心理医生了。”

“为什么?”我问。

“你现在的工作跟心理医生区别大吗?”卓一凡反问道。

我、卓一凡和钱总,没有一个人知道心理医生是怎么做的,有时候人往往对一窍不通的东西比较有信心,因为不知道关卡在哪里,总觉得是平坦大道。

就像对爱情。

当然,卓一凡的话只是给了我一个提示,我后来决定去做心理医生是另有原因的,我最精彩的故事也都是在做了心理医生之后发生的。

我跟卓一凡的谈话正在火热地进行着的时候,钱总忽然起身,拉起我的手。

我惊讶地看着他,说实话,要不是他这个动作过大,我真的忘记了身旁还坐着一个钱总。

“忽然忘记还有点儿事,赶紧跟我回去。”钱总说完,不由分说地就拉着我走。

我无奈地跟卓一凡说再见,然后被钱总拉着走了。

跟钱总一起上了出租车,我才忽然想到了什么,遗憾地说:“刚才光介绍我自己了,我都还没听他自我介绍呢!对了,手机号码也没留,钱总,你再约他一次吧!”

钱总一言不发。

“真是的,我连他的一丁点儿底细都不知道。”我还在埋怨着。

钱总忽然开口说话:“他是大三的学生,明年毕业,音乐系的,主修钢琴。人很帅,可是有病,你不能跟他在一起。”

“你也有病吧?我没说我要跟他在一起啊!”听见钱总说他是学生,我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学生,那得多小啊。

“他跟你一样大,但是大学念了快六年了。”

我忽然才注意到钱总说他有病,我问是什么病。

钱总说:“心理疾病,他大一的时候亲眼看见他妈妈在家跟别的男人在床上偷情,从此抑郁,至今未愈。”

这事要是换在别人身上,我一定觉得他矫情——就这么点儿破事,值得你抑郁这么多年吗?可是这事在卓一凡身上,我就觉得是正常的——卓一凡那么干净纯粹的一个人,必定对感情有着最纯洁的认识,沾了一点儿尘土,他的世界就变色了。

我想到了纯粹那个词,卓一凡竟然是我整天挥着手臂喊着口号说要做的那种纯粹的人。

这个时候,我忽然想做心理医生,不过这个念头也就一闪。我觉得我要是做了心理医生,我就是专门忽悠人的次品,自?的病还没治好呢,还想着给人治病,似乎有些太滑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