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一个人的生活》(63)

向洋看出父母比以前有钱了,所以也敢把自己的要求提出来了。向洋在晚饭后很明确地向父母宣布,他准备学古筝。向洋学古筝的想法由来已久,他之所以没说,是因为家里一连串的事情让他没有机会可说。向洋是一个特别会看眼色的孩子,他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事情。

向北京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夏虹却不愿意,不仅是因为钱,而是她觉得古筝都是女孩子弹的玩意。向洋要学也应该学钢琴,学小提琴,哪怕学个二胡也比古筝强。夏虹寄予向洋的希望并不比老向夫妇少多少,她像一个无头苍蝇在报纸电视上寻找改变儿子命运的机会。比如她知道某个当红的演员,父母也是普通工人,她就萌生了把儿子培养成演员的念头。比如她知道某位钢琴王子,也是三练秋冬九练酷暑终于成名时,她又想着把儿子培养成钢琴王子。做不了肖邦,做个李云迪嘛。

向洋相貌虽然继承了父亲的优势,但因为身材过胖的原因,根本找不到父亲年轻时的帅气和挺拔。向洋是一个爱好广泛的孩子,喜欢随波逐流,看人家孩子画出了苹果,他也得拿起画笔,还没等苹果画出来,向洋早就兴趣不在了。

关于孩子的培养问题,他们曾经认真地商讨过。因为意见不同,孩子又小,他们就把这事给放在那儿了。夏虹不允许向洋学古筝,老向夫妇却表现得非常支持。不过这支持可不能嘴上说说,是需要金钱支持的。一台普通的古筝加上培训费已不是一两千就可以解决的。老向因为有了工作,这点钱就算不了什么了。更何况,可以利用给向洋买古筝的机会缓和一下关系。不管怎么说,血浓于水嘛。

老向夫妇怀着喜悦、和好的心情在没和向北京夫妇打招呼的情况下就回来了。要是夏虹知道他们回来,拼上命也得把家里收拾一番。向夫人刚去西山别墅的时候,夏虹对于婆婆的归来把握不准,每次都要在任性之后回归原位,以便落得向夫人数落。后来,夏虹慢慢地掌握了向夫人的行动的日期,在算准她不回来的日子就任意挥霍。

比如向夫人在家的时候,从来不用洗衣机的,家里那台老得不行的洗衣机的作用就是甩干,以免往地板上滴水。比如向夫人在家的时候,总是把家里的各个水龙头都拧开一点点,以便在水表不转的情况下接水。比如向夫人在家的时候,就算菜盘子里只有菜汤了,她仍然可以热了当盘菜。向夫人一生算计,日子过得精明,倒符合勤俭持家的传统美德。夏虹感觉不爽的是,自己一回到家里,老是感觉向夫人的眼睛就长在她的背后,她做什么事情向夫人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进门得脱鞋,脱了鞋要放到鞋架上。如果鞋臭的话放点茶叶,如果下雨鞋上有泥的话就提前裹个塑料袋。洗碗时要先用洗菜的水冲一遍,然后再把洗菜的水倒到桶里留着冲马桶,如果没有洗菜的水可以用清水,但洗一次后一定留在桶里,等着下次洗东西。洗衣服不要用洗衣机,不干净也绞得走型,也不要戴手套洗,就用手拿肥皂搓,搓一遍不行,得搓二遍,尤其领子。洗完后的衣服薄的在卫生间控水,厚的衣服用洗衣机甩干。对对,还有那台洗衣机,岁数大了,经不住折腾,不要把它当成自动,扭动的时候要轻,衣服要放平,不然转动坏了机子就完了。晾衣服也有讲究,晾的时候一定要用双手甩开衣服,不是敷衍地甩,要用力地甩,不然显得不平。由此种种,全是一些鸡毛蒜皮,绿豆芝麻大的小事,却把向夫人和夏虹之间的关系弄得无比僵硬。

现在好了,向夫人不在了。夏虹可以把许多衣服放在那架破洗衣机里拼命地摇晃;夏虹可以哗啦啦地任着性子用水;夏虹可以衣衫不整地跑进卫生间,如果高兴,她可以一边上马桶一边唱歌。反正家里除了老公就是儿子,没有人说她没有人嫌她也没有人打扰她。这个二室一厅她是一家之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做的饭再不好吃儿子老公也吃了,洗的衣服平不平整也没有人埋怨她。夏虹觉得结婚后就不应该和婆婆挤在一起,她们根本不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表面上再客套,表面上再和睦,心里也想的不是一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