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最后的疯狂(2)

虾米笑道:“你以为我愿意这样?你坐,坐着不动你试试,不出半年,你,你也这样。”

心里有些难受,我把头转向了烂木头:“刚才你说什么?魏大郎进去了?”

烂木头点了点头:“进去了。八年。罪名我不说你也知道……哈,我又成了没娘的孩子。”

我说:“一样,大家都一样,当完了爷爷当孙子,用蒯斌的话叫,这事儿没解。”

烂木头苦笑道:“爷爷都是从孙子那时候度过来的,没想到我刚当了两年爷爷就又成孙子了。”

喝着酒,烂木头絮絮叨叨地感叹“世态炎凉,人心不古”,最后振臂一呼:“路漫漫其修远兮,我要上下而摸索!”我笑道,你还跟王娇“摸索”着?烂木头哼唧道:“早就捞不着摸了……”烂木头说,王娇在市场开了好几家服装店,后来不干了,现在搞房地产,发得不成样子。说起当年他跟王娇勾搭的事情,烂木头的眼圈红了:“都怪我当初拿人家当破鞋,其实她真的不错,除了嘴碎了点儿,心眼儿好着呢。我这一辈子看上的人不多,王娇算一个。”看着他痛苦不堪的脸,我的心里又想起了杨波,酸楚的感觉让我不能自持,低着头一个劲地喝酒。一个豆大的泪珠子掉到酒杯里,不知道是我的还是烂木头的。

不知不觉天就擦黑了。我抓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五点半。

烂木头彻底喝大了,摸着虾米的胳膊在唱歌:“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我抓起眼前的半瓶啤酒,一口喝干,摇晃着走了出来。

出租车沿着下街向观海楼疾驰,街道两旁店铺里的灯光钢花一般掠过。这才几年啊,下街已经有了繁华都市的模样。我爷爷曾经说,他年轻的时候去过上海一次,“那才叫大城市呢,人多,楼也多,马路有大海池子那么宽,”我爷爷说,“如果拉着洋车跑在那样的路上,肯定快,汽车都撵不上。”我爷爷捶着他弯曲变形的腿,歪着脑袋看门口:“什么时候下街也有那么宽的马路就好了。到那时候我把洋车找出来,拉着咱这一大家子,在街上就是一个跑……还能跑得动吗?跑不动也不要紧,我去街道革委会打个招呼,咱成立一个洋车行,名字咱有,就叫一大洋车行,一加上大,那不就是一个‘天’字吗?”

我爷爷对“天”这个字跟有感情,他经常念叨“老天杀人不眨眼”,“天下大事就是吃饭二字”……有一次街上游行,我爷爷看到王老八举着一本毛主席语录本儿喊万寿无疆,摩挲着自己的秃脑壳嘟囔:“这天生是个混蛋,早晚被雷劈破头。”我爷爷说错了,王老八混蛋归混蛋,可是雷却从来没有光顾他的脑袋,他活得很滋润,提着鸟笼,跟个老太爷似的在街上晃。

我上了观海楼的三楼,进了一个单间,点了四个菜,站到窗户前静静地看着大门口。

门口很清净,一排一排的车停在大院里,就像传说中的铁棺材。

杨波来了我对她说点儿什么呢?我还真的没考虑出来第一句话应该怎么说呢,就说你是个婊子?

刚坏笑了一声,我的手机就响了,是杨波的声音:“张宽,我来了,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