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千里这下子慌了,一步抢过来拉起了我:“张宽兄弟你这是干什么?睡到前面来,排在我后面。”
因为黑大个儿的床位在中间,我想跟他先聊聊,所以我笑了笑:“我还是靠着那边这个伙计吧。”
王千里尴尬地摸了一把脸:“也好,先这么睡着,不习惯的话明天再换。”
那几个好象听说过我的小孩一齐爬了过来:“大哥,你真的是张宽吗?好家伙,你在外面确实猛啊。”
我不喜欢别人当着我的面奉承我,冲他们抱了抱拳:“弟兄们都睡吧,明天咱们再聊,我困了。”
那帮小孩不想散去,唧唧喳喳地问这问那,王千里火了:“睡觉睡觉,贱种。”这话我听出了嫉妒。
等大家都躺下,我围着黑大个儿的毯子问他跟王东是什么关系?黑大个儿说,他叫张前进,是王东在食品厂干临时工时候认识的同事,83年以前他们俩都在厂宿舍里住着,晚上想喝酒没有酒肴,就经常骑着自行车跑到郊区去偷老乡的鸡回来炖着下酒。83年底王东进了监狱,他就没知心的朋友玩儿了,自己在社会上瞎晃荡。86年的时候开始在火车上“滚大个儿”(拎包),年底判了两年,刚出去没几天又开始“跑车”,昨天刚进来的。我问他,从83年以后你就再也没见着王东吗?张前进说,去年在路上碰见过,王东发达了,拿着大哥大,小头梳得倍儿亮,他就没有信心跟着王东玩儿了,寒暄几句就走了。
“唉,可惜了。我当时正需要人手,你跟王东一说,去我那里多好?”我送了个干巴人情。
“王东提过这事儿,我哪好意思的?”张前进叹了一口气,“没有当年的那种感情了。”
“也是,这事儿我理解,”我安慰他道,“其实干什么都不容易,你看我这不是又进来了吗?”
“王东呢?”张前进笑笑,问得有些没趣。
“说来话长啊……”心情不好,我说,“咱们还是说点儿别的吧。”
沉默了一阵,张前进乜了王千里一眼:“看见那个傻逼了吗?很扯淡啊……你不知道,昨天上午我来的时候被他好一顿‘乍厉’呢。这要是在外面我能不能三拳打死他?这个人太坏了。”我笑了笑:“这种人到处都有,别跟他计较,咱们也不是一辈子都在一起,互相让一让就过去了。”张前进的眼睛开始充血:“张宽,我不知道咱俩谁大,以后我就叫你宽哥得了,你比我牛……你不知道,他‘乍厉’人也就罢了,谁也不是没进来过,刚进来大家都不认识,乍厉一把就乍厉一把,可是没他这么办的,‘滚’大家的饭吃,还嚷嚷着他的肚子大!谁的肚子小?在这个地方谁都吃不饱,凭什么得让他混得肚儿圆?”
我开始有些生气了,我最讨厌的就是欺负别人,尤其是在这种场合抢别人“救命饭”的人,皱着眉头问他:“你看见他‘滚’饭了吗?”张前进忿忿地咬了咬牙:“骗你干什么?不信你明天亲自看。你的饭他是不敢‘滚’的,别人的他照样‘滚’,没看见他胖成什么样子了吗?在这个破地方有几个胖子?”我坚定了把他砸下去的决心,砸他简直太简单了,只要我出手,这个号子里的大部分人是不会,也不敢管的,所长要是管,我就让大家列一列他的“罪行”。就这么办了,明天就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