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是被她妈拉走的!她走的时候一直哭喊我的名字。”吴心心里冒起一阵酸楚。
祖父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不跟我讲,还不准别人跟我讲吗?”吴心气呼呼地反问道。
“吴心,你今天是怎么了?”祖父也有点生气了,“我和你奶奶真的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走的,也没听到别人说她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你连我们都信不过了,到底怎么回事?”
吴心突然站起来,头一次冲祖父吼道:“你们知不知道,我不管。你们到底怕什么,不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你一直在骗我!你们其实是瞧不起她,瞧不起她全家!我算看透了,你们这些人,以前慈善仁义,不过是装装样子!”
祖父惊谔地望着愤怒的吴心,心里凉了半截,嘴里冷冷地说:“你简直不可理喻!”
吴心大吼道:“你们才是不可理喻!”说着,眼里的泪水顿时流了满脸,扭头回屋里去了。
闻讯赶来的祖母和吴子洞夫妇,看见祖父颓然瘫软在躲椅上,任怎么问都不愿意再出声。
第二天早上,家里人发现吴心已经不在了。祖父说:“不必管他,他会回来的。”
3
两天后,吴心背一个军用书包和水壶,来到巫山。他没有心思细赏巫山云雨,四下的清山秀水不过是些遮挡视线的东西。费了很大周折,他终于在大宁河边找到自己查到的兰兰母亲张玉梅原籍所在的生产队。
吴心一阵欣喜地在一户农家门前,向屋里的老伯打听张玉梅的住处。那老伯听了,摇摇头说:“没听说有这么个人。”
吴心有点失望,又问:“她和她女儿一起从重庆回原籍的,她女儿十六七岁。”
老伯还是摇头:“嫁到城里那么多年,谁会回来?再说,女孩子十六七岁,在我们这儿多半都嫁人了,说不定也生娃了。”
吴心心里凉了个透,无意再跟他讨论什么女孩子这么大就该嫁人生子一类的话,转到别的人家,又问了几个人,都说没这个人。吴心快彻底失望的时候,有人提醒他去问问生产队队长,队上的人生老病死,娶进嫁出都要经过他那里。于是,吴心在天黑前找到了生产队队长的家。
队长姓伍,是个满脸麻子的大汉,说话却很温和。他热情地请吴心进屋,听了他的来意,诚恳地说:“小兄弟,我们这里的确没你要找的人。有一个打回原籍的也是个男的,在村小当老师。”
吴心再次问道:“真的没有?她还有一个女儿,跟她一起回来的。”
伍队长说:“真的没有。你跟她女儿是朋友吧?”
吴心苦笑一下:“对。”
伍队长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真的没有,我也不能随便在生产队给你拉出两个人来说是她们。”
吴心失望地望着地上,一只小蚂蚁正急匆匆寻找着回家的路。
伍队长又说:“这样吧,你大老远从重庆来,也是我们的客人,今晚就住在我家,等明天你再到附近生产队问问,说不定是你记错了。你把地址留给我,我也帮你四处打听打听,有了消息通知你。”
吴心见他热情诚恳,天也黑了,于是答应住下。
夜里,吴心在梦中回到大宁河边,看见兰兰在小渔船上洗东西,见到吴心,抬头望着他笑,问他:“老三,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吴心说:“来找你呀。”兰兰又问:“我哥呢?他怎么不跟你一起来?”吴心正不知如何答她,那渔船就悠悠地漂远了,兰兰在船头上冲他呼喊,他拼命地在岸上追,渔船却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了。吴心醒来,一身冷汗。他坐起来,靠在墙上再睡不着。
第二天一早,吴心谢过伍队长,快步跑到河边,见到三三两两的小渔船,却没看到兰兰的影子。他垂头丧气地在镇上晃悠了两圈,仍然没发现兰兰的身影。到了中午,他在一个小饭馆勉强填饱肚子,想起伍队长说的村小老师,心想跟他聊聊,说不定能有什么新的线索。
村小坐落在离镇上两个多小时路程的小山窝里,是两间没拆完的寺庙。除两间屋顶漏雨墙上开裂的教室外,满地都是寺庙拆除后留下的废墟,一些菩萨的肢体碎片散落在瓦砾和荒草里。屋檐下吊着的钟是以前召集僧众用的,现在用来确定上课和下课。一间教室传出乱哄哄的读书声,另一间有一个憔悴的声音在吃力地讲数学课。在破庙的一头,用稻草搭起一个矮小的棚子,吴心先以为是学校的厕所,走近一看,才发现可能是老师的宿舍,还有厨房,屋门口坐着一个打瞌睡的矮小的白发老头。老头察觉到有人走近,慌忙站起来望着吴心,嘴里含混不清地问:“找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