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是不是你害的?你怎么答应给她办返城的?”王二又喝了一口酒。
“赵青死了,我知道。但你可不能说是我害的。”马万材居然平静地说,“你们这些知青下乡,除了搞破坏什么也不会做。现在要回去还不好办?有钱的就出钱,只要让我满意就好办得很。”
“我这下真明白了,那些知青返城了,都是给了你好处的?”王二还在继续喝酒,“那要是没钱给你,你就一辈子不让他回去?狗日的土皇帝!”
“哈哈,你骂我什么都不管用,反正看样子你也待腻了,我索性都给你说了吧。”马万材一边慢条斯理地穿衣服,一边说,“你跟我闹还嫩了点,小子。像赵青这样的女知青,家里又穷,想回城,当然得让我先搞一搞,搞满意了再说。哈哈!”
“你把赵青搞了?”王二腾地站起来,重新举起酒瓶子,吼道,“她被你搞上了孩子,到街上去流产,回来淹死在水库里了。你知不知道,畜生!”
马万材举起一只胳膊准备挡王二随时可能砸下来的酒瓶,嘴里说道:“姓王的,你别凶!我叫民兵抓了你,死活都不好说。你拿个酒瓶子吓唬我做什么?我搞了那个四眼知青又怎么样?这生产队的女人几个没被我搞过?什么样的女人我没搞过?那个四眼知青搞死了又怎么样?姓王的,你敢把我怎么样?”
忍无可忍的王二拼尽全身力气把酒瓶砸到马万材头上。听着酒瓶破裂声和马万材的哭号声,感受到喷溅到手上和脸上的热血与凉凉的酒水,王二感到无比的快意。趁着这快意,他把书包里的猪头肉扣在马万材鲜血淋漓的头上,又啐了一口口水,然后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黑夜笼罩的山沟里,锣鼓和唢呐响了一夜,还有鬼叫般的哭号。
10
两天后,马家生产队和邻近的生产队院子里,都出现了一张告示。告示上说在马家生产队插队的重庆知青王二因奸杀女知青赵青,打伤生产队队长马万材,畏罪潜逃。包着头的马万材还亲自为赵青主持了盛大的葬礼,并声泪俱下地回忆说赵青同志一直是马家生产队的劳动标兵,知青的楷模。同时,他含血喷天地指出王二令人发指的罪行,使得全队上下对王二恨得咬牙切齿,人人恨不能得而诛之。
吴心在告示上看到王二出事的消息,他去生产队找马万材的时候,马万材刚主持完赵青的葬礼,头上还包着浸着血迹的白布。马万材瘫坐在他家堂屋的椅子上,示意吴心在对面的凳子上坐了。
“吴心,你最近表现很不错。一起修路的社员都说你做事积极,踏实。好样的。”马万材心平气和地说,“你看看我,都是被王二闹的。更可怜赵青,才十几岁的黄花闺女就遇上这号杂种。”
“队长,我不是来跟你说这些的。”吴心说,“我只想知道王二到底出了什么事?”
“吴心,你这是什么意思?”马万材的手指敲着桌子说,“你不相信我?不相信群众?”
“我不是这意思。只是我跟王二一起来当知青,当然想了解更多的情况。”吴心解释道。
“吴心,我一直在提醒你,你是聪明人,你们全家都不是一般的聪明人。”马万材沉着地说,“你不相信我没关系。但有些事,你不要问得太多。知道得越多越没好处。你安安心心去做你的工,不要让你家里的人操不必要的心”。
“队长,我还是不太明白你的话。”吴心愣愣地说,“这样说吧,王二真的不知到哪儿去了?”
“最好不要让马家生产队的全体社员知道,不然给他好看!”马万材沉着脸说,“不管你跟他以前是什么好兄弟,要是知道他的行踪,最好告诉我们。他真不是个东西!”
吴心觉得没什么好说的,等谷打完,他又回到工地上继续修公路。写信回家问起王二的消息,回信也说王二下落不明。
一天,一辆手扶拖拉机拉着巨幅的毛主席像从县城开到吴心所在的工地,毛主席像有一人多高,上面挂着黑纱。旁边一个老社员拉拉吴心的衣角,说:“毛主席死了,哭吧!”
于是工地上的人都放下手中的活儿,跪在毛主席像前号啕大哭。吴心怎么都挤不出一滴眼泪,只是默默站在人群里,听着这些平时炸破脑袋都不会哼一声的汉子们像死了亲娘一样哭。哭过了,拖拉机开走了,大家又继续在工地上干活儿。领头的说:“同志们,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明年这个时候把路修到马家生产队!”
第二年夏天,吴心他们修的公路果然修到马家生产队的山坡上。那个山坡就是大伟和马兰花相爱的地方,也是王二最后一次跟吴心谈话的地方。山坡上还是野草丛生,只是有了一条新鲜的公路把它连接到街上,又连接到县城,县城还有路把它一直连到重庆。
公路没有继续往前修,那个山坡成了一个句号。吴心那天在坡上坐到半夜,一个人悄悄地回到高家。
挺着大肚子的桂香热情地为他准备了饭菜,高富贵一直看他吃完饭,好像有什么话想跟他说,却一直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