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心说:“你看我是那种人吗?”
祖父摸摸他的头顶,轻叹一口气,“我相信你。像兰兰那样的好女孩,你要不好好待她,我都饶不过你”。
“那她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变成这种态度?”吴心希望祖父能解释这个奇异的现象。
祖父想了一想,说:“我想,她爸爸前几年给打死之后,她妈妈就担心女儿以后会遇到像她爸那样在运动中爱出风头的人。因为你自己也闹了不小的事,加上你爸爸和你叔叔的德性,就让她更担心你小子以后也变成那样,会害了兰兰。”
吴心顿时明白了,他自言自语道:“难怪大伟也有意跟我疏远。姜还是老的辣。”
“那当然,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祖父乐道。
下午放学,兰兰在校门口习惯性地张望了一下,没见到吴心的影子,心里突然有一丝失落。她走过校门外那几棵大树旁,刻意没有扭头去看,只是低头盯着脚尖往前走。等走过第三棵大树旁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朝那边望了一眼,只见吴心身子靠在树干上正望着自己,她的心不由一阵狂跳。吴心马上跟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兰兰突然停下来,等他走上去,问:“你干嘛还跟着我?”
吴心不说话,只看着她傻笑。
“你脸上怎么了?打架了?”
吴心摇摇头,还是不说话。
“你有病啊今天!又要来找人家,又不说话。”
“我有病。没病就不来找你了?”
“那你就去看病,不要来烦我!”
“那好,我就病死了。看你哭不哭鼻子。” 吴心嬉皮笑脸地说。
“那你就去死吧!你死你活跟我啥关系,我为什么要哭?”
“那我就死给你看!” 吴心板着脸说完就朝巷子里跑去。
兰兰不想去理他,心里觉得又好笑又好气。等走到巷道口,看不见吴心的影子,又真的着急了,于是快跑两步进了巷子里,只见吴心瘫开手脚躺在地上,翻着白眼,吐着半截舌头。
兰兰吓了一跳,看出他装死,就上去踢他一脚,说:“死狗不挡道!”
吴心仍然一动不动。
兰兰真有点急了,就蹲下去,摸摸他的鼻子,也没有呼吸,顿时心里冒出一股寒意,“哇”地哭起来。她一边用手摇着吴心的脸,一边说:“老三,不要吓我。你要死了,我可怎么办?”
吴心听到这话,心里一阵窃喜,偷眼看她哭得好伤心的样子。等她的手指摸到自己嘴巴的时候,他突然张嘴把她的指头衔在嘴里,“嘿嘿”地笑起来。
兰兰一看原来是阴谋,轻轻给了他一巴掌,气呼呼地跑开了。
吴心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追。他们的闹剧引来几个路人围观,看见这一出戏都大笑起来。
在要到兰兰家最后一条巷子,吴心追上了兰兰,把她堵在墙角,喘着气说:“你跑到哪我就追到哪,我这辈子缠定你了。”
兰兰白他一眼:“流里流气的。懒得理你!你再来缠我,我叫我哥扁你。”
吴心说:“我不怕他。打伤了有人痛,打死了有人哭。反正我就想跟你在一起。”
兰兰别过脸,突然一脚踩在吴心脚尖上,吴心抱着脚惨叫一声,她却一溜烟跑了。
8
长寿农场,吴子洞很快就跟牛峰成了好朋友。闲谈中,他发现牛峰不仅开朗乐观,而且气度不凡,再加上牛峰的父亲曾是爬雪山过草地的老革命,虽然现在时运不济,但看这场运动大势已去,将来必有翻身之日,于是更用心地与牛峰相处,一方面可以学到许多东西,另一方面也为今后更长远的目标打算。牛峰那样的聪明人,当然明白吴子洞的心思,但在这种“人整人,整死人”的年代,能有人对自己这样好,又能挑剔什么呢?何况吴子洞与明月还有恩于他。
牛峰是北方人,吃不惯一日三餐的大米,有一顿见不到面食就心里发慌。他不止一次地跟吴子洞说自己是个“粗粮王”,他最爱吃他老娘做的手工面,又薄又滑又爽口。
吴子洞记在心里,写信回家,让家里人想方设法搞到一二十斤面粉,由吴子庆送到农场来。他悄悄赶制了一碗手工面条,等牛峰回来,差点感动得抱着他喊“娘”。吴子洞庆幸自己跟母亲学的这手工面条的手艺,让他和牛峰之间彻底没了交往障碍。
一次,吴子洞与牛峰在田间休息。牛峰靠在田埂边上,吴子洞为他点上一支烟。牛峰突然问他:“子洞,你从来不抽烟,为什么身上总备有烟,点烟的动作还那么娴熟??
吴子洞笑笑说:“因为我知道牛哥要抽,难免有忘带的时候。这点烟的动作是因为从小给我爸点烟。”
“这年头,难得你这么有心的人了。” 牛峰吐一口烟圈,眯缝着眼睛看着他。“子洞,今后打算怎么办?”
吴子洞摇头说:“说实话,这时局看不大透,真没想好自己以后怎么办。”
牛峰也摇着头笑起来:“像你这样识时务的人,不可能在这田沟里待一辈子吧?”
“那牛哥是怎么看的?”吴子洞问。
牛峰盯着手上的烟,沉吟一会儿,说:“你看这烟,燃得再红火,弄得乌烟瘴气,终归会变成一团烟灰,还空气一片清新。只是有些人喜欢这种乌烟瘴气,而有些人因此受到毒害,但这一切都会过去。喜欢抽烟的人会因为熏坏了肺死去,先前受到毒害没被熏死的,还会继续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