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止了哭的吴心扭头看见祖父一边穿衣服一边朝这边跑,就假装又哭起来。
胖小子和王二也看见了朝这边跑过来的祖父,心里有点虚。王二拉拉胖小子说:“大伟,快跑!他爷爷来了,这胆小鬼肯定要告状。”
大伟反而显得很镇定,“他爷爷来了,我们也不怕,反正没欺负他”。
等祖父跑近,吴心却突然破啼为笑,冲大伟和王二吐着舌头“嘿嘿”直笑。两个小家伙不明白他笑什么,也跟着“嘿嘿”地笑起来。祖父看几个孩子没什么事,也不说什么,只是和蔼地问两个小家伙家在哪里,姓什么。两个小家伙都争着说了,原来也是石板坡的街坊。三个小孩子转眼就成了相熟多年的伙伴。
几个小家伙正玩得火热,草丛那边蓦地响起一个小女孩的尖叫:“哥——”接着就是“呜呜”的哭声。大伟赶紧应一声:“妹妹,我来了!”说着,兔子般钻进草丛不见了。
祖父带王二和吴心转到草丛那边,看见大伟正在给一个小女孩擦眼泪和鼻涕。小女孩委屈地撅着嘴说:“我要告妈妈,你不管我,去耍死人脑壳!”
大伟急了:“告就告,我不怕你。自己胆儿小,还怪我。哼!”旁边的几个人听着都笑起来。
小女孩抬起头,吴心第一次看到那么好看的脸蛋儿,黑黑的大眼睛,秀气的鼻子和精巧的嘴巴,都像是画上的。他痴痴地望着小女孩,不由自主地向她走过去。
“我叫吴心。你叫什么名字?”
“妈妈叫我兰兰,哥哥喊我妹妹。”
吴心居然冒失地去拉她的手,她也没退缩,大大方方地和他把手拉在一起。祖父后来说,吴心的眼神当时就有点不对劲,那么小的人就有这些心思了,真是少见。吴心长大了,家里人还拿这件事跟他开玩笑,说他还是小不点的时候就跟女孩子玩一见钟情了。
那天黄昏,吴心拉着祖父的右手,拉着兰兰的左手,兰兰拉着大伟,大伟拉着王二,一起走过珊瑚坝,趟过那段“跳蹬路”,穿过石板坡的大街小巷。
十多年前,已经很少出门,更不能上街的祖父曾和吴心聊起小时候的那几个玩伴。他说,人一辈子的聚散真的是靠缘分的。那天谁也没想过会遇上他们三个,更没料到你们以后成了穿连裆裤的伙伴。那时候你们才多大呀!最大的大伟才六岁多,王二只有五岁半,你也是五岁多一点,兰兰更小,只有四岁。你们那么小,能懂什么呀?又好像什么都懂。
3
从此,吴心便与大伟、王二和兰兰成为石板坡雷打不散的死党。有了死党相伴,吴心不大情愿每天陪祖父出去走动了,更喜欢与其他一般大小或更大的孩子上天入地地疯玩。那时候没什么玩具,他们玩的也多是自己“发明”的游戏或玩具,而且花样层出不穷。
他们混在游行的队伍里,去看过几次批斗大会之后,也发明了一种“打地主”的游戏。一帮孩子不管人数多少,在院坝里或大街上立一块砖当石碑,然后各捡一块石头以石碑为界,朝一个方向扔出去,按扔出的距离远近,先由扔得最远的人用石头去打石碑,打的时候还要说打倒某某(同伴的名字)大地主,如果顺利打倒,被叫到的同伴就跪下,等待下一轮别人来救;如果不幸打中了石碑,而石碑向自己一方扑倒,就只好自己跪到一边去。以此类推,直到有人把石碑打倒,有人跪在地上,一轮游戏才宣布结束。下一轮有人打倒石碑,可以让跪着的人起来,也可以继续惩罚他,就说“加一床老棉被”。大伟常常仗着人高马大扔得最远,而吴心和兰兰扔得最近,大伟怕兰兰哭鼻子,从不敢叫她和吴心下跪,不怀好意的王二则经常故意让吴心跪下,大伟就和兰兰一起去解救他。他们玩这个游戏经常出现的局面就是,大伟、吴心和兰兰联手报复王二,王二跪得两个膝盖青一块紫一块,假装痛哭流涕,在地上哭着求爷爷告奶奶。
他们也常玩一种打仗的游戏,不是像一般那种拿着棍棒当刀枪喊打喊杀,而是一种类似《三角洲》的真人游戏。一群人围成一个大圈,同时伸出手掌或手背,出手掌的为一派,出手背的为一派,如果实力悬殊太大,就重新调配,直到双方都认可了,就由一方去躲藏,院子里所有角落,或者巷子里的角落都可以。藏好了就给对方一个信号,通常是喊一声“好了”,对方的人马就出动,四处搜寻,找到了就把手比成枪的样子,嘴巴里“啪”的一声,一个“敌人”就算被干掉了。等“敌人”全部被歼灭,双方就互换角色,由胜利的一方去躲藏,开始新一轮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