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卷 五(1)

我站在故乡的池塘边端详着我的茅屋。十多年来,我曾好多次梦见,那座无人照管的茅屋早已坍塌。可是,当我回到故乡,发现它依然伫立在那里时,心中不由百感交集。

土墙还是当年的土墙,屋顶可能已经被翻盖多次。我不由在心里想,这么多年来,是谁在呵护着它呢?

十多年不见,老山叔看上去还是那么精神。他在我家堂屋门口“叭嗒叭嗒”地吸着旱烟,并没有注意到小路上的几位不速之客。我叫了一声:“老山叔!”

“哎呀,是静之回来了!”老山叔的惊喜来自意外。

当我郑重其事地向老山叔问过好,并将郑越向他作了介绍后,他却突然冒出一句:“静之,我天天都看见你呢。”

“老山叔,不会吧?”

“那是在电视里。可是,一晚上你就只出来那么一两次,我就把大伙儿都叫来,看看,看看,静之当大官了!”

不一会儿,村里的乡亲们闻讯赶来。十多年不见,那一张张笑脸是那样的熟悉而又陌生。

“哎,静之,你可能记不得了,这是奇山爷爷,这是冬瓜叔叔,这是鼓眼满满,这是谭妈,这是荷花婶,这是你菊龄嫂嫂——哦,忘了她才嫁过来几年,你不认识的。”在这个竹篱围成的院子里,老山叔一边介绍,乡亲们一边嘻嘻哈哈地笑着。

我一边同他们打着招呼,一边散烟给他们,却没有像一位市委书记那样同他们一一握手。我怕那样会“吓”着他们,握手是场面上的礼仪,在这里不需要。

大家七嘴八舌,说静之跟在电视里看上去没什么两样,同离开荷花塘时没什么变化。老山叔说:“变什么变?荷花塘的子孙,走到哪里都是荷花塘的子孙。就像有人说这李家老屋静之不会要了,可我想,叶落归根,说不定静之哪天又回来了呢,这才找人翻盖,都翻盖四五回了。”

我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一声谢谢,居然没有说出口,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这种感情太朴实,太感人了!”在去墓地的路上,郑越对我说,“静之,就凭你的身后站着这么多质朴无华的乡亲,你就应该保持一种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