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下午还要看病人呢。”
“也真够难为你们当大夫的,吃头蒜还得选对点儿。说说你们有多少清规戒律?”
“吃不吃蒜不过是个自不自觉的事。有些规矩决不能破,比方做手术,帽子口罩、无菌衣服和手套,少了哪样都不行。”
“像你们给病人开刀,愣往人身上划大口子,我见过一个病人,胸脯上足足二尺长的大疤瘌,你就下得去手?”
“你要是看见打开胸脯,血红的心脏一蹦一蹦的,还不得吓死。”
“快别聊这个了,还吃得下去吗?”朱萍及时叫了暂停。
“对不起,对不起,说走嘴了。”我没注意:对象、场合全不合适。
“你们当大夫的就是与众不同,胆大心细。”建新兴头不减,而且就是咬住了医生这个话题不放,“看着也不一样,总像是高人一等似的。是不是你们自个儿也那么想?”
“唔——”我一时语塞。说是,会招人不待见;说不是,有点亏心。其实,明明自己念了六年大学,又是名牌大学毕业,又在一流医院工作,能不有点优越感吗?更何况干的又是医生这一行,病人得求我看病……对了,是病人看我们高人一等,并非我们自命高人一等。于是,理直气壮地做出了回答:
“哪儿的话,是社会分工给了我们一种特殊的地位,自个儿哪能‘占山为王’呢。”我颇有些自我陶醉:居高临下式的回答多来劲!
“中国有句老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救了那么多的命,大概连天堂都造出来了吧?”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枝枝棱棱的,琢磨起来又好像酸不溜溜的。这和刚才聊天时的气氛格格不入了,我又赶紧往回拽。
“大夫也没多大本事,治不了的病多着哪。”
“病人有病还能找谁,只有找大夫。所以,你们说句话,病人就当圣旨似的。说对劲了,病就好了一半。说得不对付,病人心就凉了一半。”慢条斯理的大白话是出自朱萍之口。这话实在地道,一下子戳到了命脉上。
这次家庭造访,特大地丰收:拍到了丁丁的生活照,享受了美食,尤其是丁丁他妈发人深省的至理名言,不但是给我出了一道反思题,也让我对“难得的机会”又多了一分领悟。
赶在姜师傅生日前一天,我把丁丁的相片洗出来了。挑了三张我最得意的杰作放大,找了张硬纸板一并排贴好,又欣赏了半天。田定凑过来,用评判员的眼光审视了一会儿,给我打了个85分。
“你凭什么扣掉我一分半?”
“你看,攥着棒棒糖往嘴里塞的,高兴。张着两只手像要抓什么东西似的,着急。两手拱成个拳头像是作揖似的,期待。缺了张哭的,你没听说过吗,小孩儿除了哭,就是乐。”
“那也只能扣一分。”
“你该把丁丁的小鸡儿照个特写,他爷爷特别注意这个。你甭不信,老人都这样。再扣你半分。”
“别逗了,你。”
“你真行,真舍得下工夫。‘冰激凌’又得夸你一通。”
“你可犯忌了,怎么又提‘冰激凌’。”
“抱歉,下不为例。”
“说实在的,我真没想到丁丁他妈能说出那么在理的话。她的一席话倒让我体会到王起林老师用心之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