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往往是确定人一生命运的重要阶段,兴趣、理想逐渐成型。我并未对生物、化学之类的课程情有独钟,只想着门门功课都是基础,都该学好。偶然的一次机会,让我对生命产生了神秘感,引发了特殊的兴趣。
高二那年,大概是元宵节,晚上,赵家村祭祀“笼笼神”。搞不清是何方神仙,当什么差,食不食人间烟火。赵老魁找到我家,请我在一张大红纸上写了“笼笼神”三个斗大的字,供在他家条案中央。老魁一家人趴在地下连叩了三个响头,口中还念念有词。叩罢,又将一卷黄纸点燃,交到长工手里。杠娃是赵老魁家唯一的一名长工,大约三十几岁,全身肌肉一疙瘩一疙瘩的,火光照耀下,黑中透红,锃光瓦亮。杠娃接过“火把”,走出院门,将火把往上一举,一群孩子哇哇叫着围了上来。杠娃等烧着的火把燃尽,抄起一把镢头,撒腿就顺着田埂跑了开去,孩子们紧追不舍,边追边叫喊。我对这样的火暴场面焉能放过,当机立断,和那群孩子一样又跑又叫。杠娃跑得飞快,跑到一块空场地,突然停了下来,两眼发直,扔下镢头,直挺挺地腾空而起,啪的一声,平拍到地上,仰面躺着,纹丝不动。我本能地蹲了下来,望着杠娃的面孔,见他眼睛瞪得大大的,还在呼吸。孩子们照样吼叫着。几分钟之后,杠娃又突然一跃而起,拾起镢头,向另一条田埂飞奔而去,到了另一块场地,照样平摔在地上,接着又是一跃而起。如此反复三遍,才跑回老魁家门口,放下镢头,静静地坐在一块大磨盘上,连大气都不喘一口。我对着杠娃仔仔细细看了半天,人是清醒的,气是均匀的,没看出什么特别的来。试着问杠娃:“疼吗?”杠娃摇摇头,再问:“累吗?”还是摇摇头。次日白天,杠娃照样一如既往地干着活。我又问他前一天晚上的事,他仍然摇了摇头。我把情节描述了一番,他只说了一句:“记不得。”
到了学校,跟郁晨讲了我的见闻,她也十分惊奇,而且认为不可能。问我是不是有什么细节没看清楚,甚至漏过了。我又去问生物老师,老师嘲笑我说:“你不是老花眼吧,要不就是你瞎编的。”
不管谁怎么说,怎么认为,反正我是亲眼所见。人真是个谜,可能有更多更多的新鲜事还没见过,或者根本就见不到。就凭我所学的这丁点知识,顶个屁用。从这时起,我对生命之谜越来越感兴趣。对人是怎么活着、怎么死去,不由得产生了各种各样的猜想。
半年后,抗战胜利之际的一件事,才催生了我当医生的念头。